能代表陕西人性格的猬实

猬实开花的时候，树枝梢头全是花，一嘟噜一嘟噜的粉团，你拥我挤，毫不谦让。那气势，艳压了树叶、压弯了枝条，不愧是陕西本土树种。猬实的性子里，有陕西人的豪爽。
　　蜜蜂眼里诱人的“餐厅”
　　夏初，秦岭里数不清的猬实花陆续掀开玫红色的“面纱”（花苞），纷纷把自己化装成蜜蜂眼里芬芳诱人的“餐厅”。猬实花沿伞房状聚伞花序的顶端，一朵朵向下绽开，两朵花合生一柄。远看，是一个圆圆的大花团；走近细瞧，别有洞天。钟形的花冠，在喇叭口裂为五枚花瓣，两小三大，靠近地面的三枚花瓣稍大，恰到好处地为蜜蜂搭建了“停机坪”。粉色的花瓣内侧，生出醒目的黄色斑纹，像是花瓣上刺绣的网画。在网画处，猬实心思细腻地为“媒婆”生出防滑绒毛，仿佛在对蜜蜂说：来吧，沿着我为你精心修建的道路走，肯定能找到好吃的。
　　一只蜜蜂飞来了，在“停机坪”上安全着陆后，就开始沿黄色的斑纹往里爬，很快，它将头伸进钟形花朵的基部，开始了愉快的花蜜早餐。在蜜蜂爬进去进餐前，猬实花已经将雄蕊的花粉囊转动到合适的方位，好让花粉在开裂后，能够准确无误地涂抹到蜜蜂的背上。从花药开裂到花粉散尽，大约需要6小时。
　　一朵猬实的花蜜，显然不足以填饱蜜蜂的肚子，不久，蜜蜂退出，背着这朵花的花粉，在空中遛了个弯后，又降落到另一朵猬实花上。
　　可想而知，当蜜蜂在这家小小“餐厅”再次进餐时，这家餐厅的主人，已经获得了期盼已久的“爱情”。
　　为何叫“猬实”？
　　何以取名“猬实”？不必等到秋天，也不必见到成熟的果实后才幡然醒悟。在花期，目光绕过钟形花冠，看看后面紧挨着的那个毛茸茸的小家伙（花萼筒），是不是很像小刺猬？到了秋天，这层稚嫩的白绒毛会随果实长大变硬，成为黄褐色的刚硬刺毛，那时候，就真的变成字面意思“像刺猬一样的果实”了。
　　猬实花谢后，小小“刺猬”的顶端，会露出紫红色的宿存萼片。五片尖尖的宿存萼，五角星般泛出可爱的光芒。像这样，猬实既可观花，亦可观萼片，也可观果，浑身上下，精彩不断。这点，也像陕西人，打眼一看，其貌不扬，生冷蹭倔，相处久了，便显现出人格的魅力。
　　花后，是果实成长的时间。猬实“爱子”心切，为了给子女更好的保护，给孩子套上厚厚的铠甲，在铠甲外，又装备了坚硬的刚刺。出乎猬实的意料，溺爱，反而害了孩子——以子女的孱弱之躯，较难突破坚硬的种皮，不利于“爱子”发芽。故而，猬实自然繁殖困难，存活率低下，越来越稀有。
　　猬实，还是蝟实？
　　一直很奇怪，明明是像刺猬一样的果实，叫猬实，象形、直观又好记，偏偏《中国植物志》里叫它“蝟实”。后来，看到一篇文章《猬实，还是蝟实》后，释然了。西北大学植物专家李智选教授在这篇文章里旁征博引，得出“蝟”不过是“猬”的异体字，而国家早已叫停异体字，因此，这植物的中文名，该是“猬实”，而非“蝟实”。
　　但凡讲到猬实，必然会提及：“是中国秦岭山地植物区系的古老残遗成分，在忍冬科中处于孤立地位，对于研究植物区系、古地理和忍冬科系统发育有一定的科学价值。”中国特有、单种属植物或孑（jié）遗种，或许，还要加上国家三级保护植物。这些字眼像一顶顶无形的桂冠，在猬实头上熠熠闪光。让所有接近猬实的人，瞬间觉得它高大上。也让它的步履，早在20世纪初，即已抵达欧美。
　　去瑞士和美国东海岸植物园树木园学习时，我都见到了猬实，当地人叫它“美丽的灌木”（Beautybush），名牌上标注它的原产地是中国，也有直接写来自于中国华山的。每每相遇，我都倍感亲切，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欣喜和自豪。祁云枝/文
　　